臺灣文學研究的蓬勃發展與其在今日之意義
以尾崎秀樹《舊殖民地文學之研究》出版為契機,日本的臺灣文學研究開始為人所注目,從事臺灣文學研究的學者與學生也日益增加。關西地區以塚本照和先生為中心的「臺灣文學研究會」(1981年9月組成)與「天理臺灣研究會」(1991年6月組成、即天理臺灣學會之前身)陸續展現出色的研究成果。尤其下村作次郎與中島利郎二位先生對臺灣文學研究園地持續耕耘,成就斐然令人感佩。
1994年在臺灣新竹國立清華大學,由陳萬益先生為中心策劃舉辦「賴和及其同時代作家-日據時代臺灣文學國際學術會議」,更一舉奠定了臺灣文學研究的基礎。會議共進行三天,由來自臺灣、日本、美國、德國等地共39位臺灣文學研究者發表論文。臺灣方面的研究雖仍在起步階段,但這次國際會議不但成為日本與歐美從事臺灣文學研究之強心劑,更在臺灣為臺灣文學研究帶起風潮。
1997年在東京成立「東京台灣文學研究會」(代表為藤井省三),1998年成立「日本台灣學會」(首屆理事長為若林正丈);與臺灣相關的議題終於得以在學術領域中被討論,臺灣文學研究也在臺灣研究範疇中占有重要地位。2004年於東京大學召開為期四日的「20世紀臺灣文化綜合研究Work Shop」,來自日本、臺灣、美國、香港等地之研究者齊聚一堂。2002年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召開了「Taiwan Under Colonial Rule:1895-1945:History,Culture,Memory」會議,以及台南國立成功大學的「臺灣文學史書寫國際學術研討會」。至今為止規模不一之學術會議陸續舉行,優質的臺灣文學研究論文也在其中展現光芒。
從來在文學館為數不多的臺灣,雖存在著以單一作家為主題之紀念館-如賴和紀念館、鍾理和紀念館等,但以收藏「臺灣文學」之所有相關資料為目標之機構,則必須等到2003年台南國家文學館的誕生。國家文學館中來自作家、藏書家捐贈之臺灣文學資料陸續增加,並同時策劃展覽與演講等活動的進行,在今日臺灣文學研究領域中已成為舉足輕重的存在。
為原始資料進行復刻、翻印在臺灣已成氣候,日治時期所出版之臺灣文學資料絕大部分皆已復刻(其中部分為微卷、光碟),過往研究者所面臨的困難大部分已獲解決。在文學雜誌與其周邊刊物上例如《台灣大眾時報》、《新台灣大眾時報》、《民俗台灣》、《風月》、《風月報》、《南方》、《南方詩集》、《台灣時報》等。在單一作家方面亦有《楊逵全集》、《張深切全集》、《王昶雄全集》、《吳新榮選集》等。活躍於日治時期之作家,其作品大部分皆以全集或選集的方式、或原文或中譯而再度出現於世人眼前。
在日本,資料之復刻翻印亦有相當成績,雜誌如《旬刊台新》、《愛書》、《新建設》等,作品集有《日本統治期台灣文學 日本人作家選集》共6卷、《日本統治期台灣文學 台灣人作家選集》共6卷、《日本統治期台灣文學文藝評論集》共5卷、《日本統治期台灣文學集成》共20卷、《日本殖民地文學精選集 台灣編》共14卷等。除此之外,戰後之臺灣文學與原住民文學亦不遑多讓,已陸續出版了《台灣現代小說選》共5卷、《新しい台湾の文学》(新臺灣文學)目前7冊、《台灣原住民文學選》共5卷。關於「臺灣文學」之研究書籍的出版同樣引人注目,從學術論著如《よみがえる台湾文学》、《台湾文学の諸相》、《台湾の「大東亜戦争」》、《記憶する台湾》,到臺灣文學入門書《講座臺灣文學》皆在此列。
今日在臺灣的大學中已普遍設有「臺灣文學」課程,臺灣文學系從真理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從成功大學開始廣為設置,新一代優秀的臺灣文學研究者之登場舉日可待。在日本,設有「臺灣文學」課程之大學亦陸續增加,甚至已出現以臺灣文學研究獲得學位的研究生。
臺灣文學研究作為一門科學,已在臺灣、日本及其它地區逐漸占有一席之地。對照於過往,今日臺灣文學研究的蓬勃興盛,令人不覺恍如隔世。從臺灣問題能夠被公開討論的面向上來看,台灣文學研究環境得以改善如今日,這實在是可喜的現象。從此以後,當期待臺灣文學研究之廣度與深度的加強,以及藉由從事臺灣文學研究而更能以客觀確切的視點理解臺灣。
今後臺灣文學研究的方向
前此雖述及臺灣所出版之主要文藝雜誌大部分皆已復刻,然而,資料缺乏仍然是從事臺灣文學研究最大的難題。為求臺灣文學研究的進步,突破資料不足的難關將為首要之急。《台灣藝術》(後改名《新大眾》、《藝華》)、《台灣公論》、《台灣婦人界》、《足跡》、《翔風》、《媽祖》等都是有待復刻作業的文藝雜誌。而多遭查禁的左翼文藝雜誌,一般人幾乎沒有見到真品的可能。《台灣文學》(台灣文藝作家協會)、《伍人報》、《赤道》、《洪水報》、《現代生活》等,都必須依賴收藏這些文獻的大學、圖書館、私人的慷慨提供,以及不貪圖商業利益之出版社的協助方能促成。提供所存資料復刻,以造福更多研究者本是天經地義。此外,發掘、公開尚未人知的資料也值得努力,
最後,以從事台灣文學研究之際需留心處作為結語。莫悖於基本知識,莫怠於實證追求。因為缺乏基礎知識、對歷史與社會認識不足而扭曲了「臺灣文學」本義,結論粗糙草率的論文所在多有;且隨著臺灣文學研究領域的擴展,品質粗劣的論文亦隨之增多。為了不被這些謬文謬論所誤導,也為了防止自己重蹈覆轍,對「臺灣文學」本身及相關諸領域知識的吸收、甚至親自從事調查的精神是絕對必須的。對先行研究、相關研究的成績必須留心,同時不一味盲從先行研究的結論。標新立異、好大喜功的論文非我所好。新觀點、問題的提出雖然重要,但並非以福至心靈式的提出問題作為結尾即是功德圓滿。另外,正如日治時期之臺灣文學為總督府與皇民奉公會的政治意圖所利用令人心痛,今日仍存在著自政治立場出發利用臺灣文學的論文。遺憾的是,這些「臺灣文學」研究的論文似乎是愈趨增加了。
再回到最開始時所言,從事臺灣文學研究其實是一件令人快樂的工作。為了享受透過作品傾聽作者的聲音、準確地接收作者的訊息之樂而從事研究,亦不失為臺灣文學研究的出發點之一。但同時亦應了解艱辛與困境無所不在,也必須時時警惕不淪為政治意圖的工具。我期待從事研究者能在共享臺灣文學研究樂趣的基礎上,進行彼此見解之交流,互相提供情報與資源,以求整體學術水準的精益求精、更上層樓。
(翻譯:政治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 張文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