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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系國自認從來就是個愛編故事、講故事的人,
本行學的是電腦科學,卻熱愛文學,
十幾歲即開始創作,科幻小說風靡無數讀者;
遊走科學研究與文學創作兩個領域近四十載,
他的作品內涵在更深的層次反省人類的處境。

 
張系國
江西南昌人,民國三十三年生於重慶,在台灣長大。台大電機系畢業,美國柏克萊加州大學博士。曾任教於康乃爾大學、伊利諾大學、國立交通大學、伊 利諾理工學院等校,現為美國匹茲堡大學教授。創辦知識系統學院,推動資訊科學、系統科學及社會科學的聯合研究。於學術之餘,以文學創作及時論雜文知名,著 有專書三十多種,並出版有長短篇小說及隨筆、翻譯等十餘種,提倡科幻小說,風行海內外。小說作品曾被製作成歌劇、電影及電視劇。著作有哲學論述《沙德的哲 學思想》,小說《皮牧師正傳》、《棋王》、《昨日之怒》、《星雲組曲》、《五玉碟》、《夜曲》、《傾城之戀》、《V托邦》、《大法師》、《城市獵人》,雜 文集《讓未來等一等吧》、《英雄有淚不輕彈》、《造自己的反》、《橡皮靈魂》等。
 
 
 
外星人降臨地球六十年

二○○四年七月十七日夜晚,台北有一場別開生面的「外星人降臨地球六十年」慶生會,發起人為工研院電通所所長林寶樹、資策會執行長柯志昇、逢甲 大學校長劉安之,接受祝賀的「外星人」是他們的老師張系國。其實同日上午應邀參加第三屆桃園全國書展開幕式的「外星人」,一上台已先笑咪咪向觀眾「自首」 當天正是他降臨地球六十周年,台下隨即拍手唱起「生日快樂」歌。
旅美三十幾年,第一次在台北過生日,做的又是六十大壽,張系國特別快樂。人生一甲子,他感覺「心情上並不老」,因為運氣很好,本行照做,小說照寫,在科學研究和文學創作兩個領域左右逢源,「六十除二,每個才三十而立。」
他不僅本業和興趣並駕其驅,彼此還可擦出火花——以電腦專才實現自己科幻小說中的構想。今年五月,應工研院電通所之邀回台主持「天長地久計 畫」(數位學習技術與實務創新前瞻計畫),做的就是他所寫科幻小說《夜曲》中的「天長地久計」。書中寂寞的女主角邂逅一個專門收購時間的計程車司機,展開 一段奇緣。司機發明的「天長地久計」,可以讓你借光陰,也可以讓你還光陰。「小說中的天長地久計是一個戀愛的隱喻。戀愛中的人會把生命獻給對方,所以男女 關係也是時間的關係。」他把小說中的幻境延伸到現實生活,「在真實世界裡,當然不可能把我的時間轉給你,但是透過數位技術,可以在網路上用金錢買賣時 間。」
說穿了,「天長地久計畫」就是「借時間計畫」,這套向人預借和儲存時間的系統,八月中旬已做出雛型,經過測試改進,年底就可技術移轉給廠商生 產。「時間不夠用?找張系國借吧!」未來需要「借」時間的人,都可以透過他研發的「時間計」,上網交易,尋找最適切的人選。「這套系統完全用音控輸入,將 來還可接到手機上,使用更方便、普及。」


不回來寫不出東西

拜「天長地久」之賜,每年回台卻總來去匆匆的張系國,終於可以「奢侈」地在台灣一待十三個月。他曾說:「如果不能經常接觸我所成長的這片土地,呼吸到自己國家的空氣,我知道我便喪失了寫作力量的唯一泉源,我的存在亦完全沒有意義。」
每次一回台北,顧不得時差,他總是迫不及待先上街晃晃。喜歡「站在台北街頭,上班族、單身貴族、城市少女族、紅唇族、飆車族……各類族群擦身而 過。」有一次,轉過街角,「流行賣春」的海報迎風招展,「我趕緊揉揉眼睛。謝天謝地,還是時差作祟,不是流行賣春而是『流行春賣』!一字之差,幾乎使我誤 以為綠燈族也上了街頭。」回到旅館,腋下夾著一大堆報紙雜誌,因為這裡年年有變化,讓「外星人」感嘆:「該讀多少報章雜誌,才趕得上流行?」他覺得台北有 四大變:城變大、店變鮮、夜變晝、人變仙。「有人說台北是墮落的城市,我不同意。這個城市仍然充滿生命力,大街小巷、各種營生都很有創意。兩顆子彈也很有 創意。」每回他都睜大眼睛、敞開心靈,努力吸收創作養分。「真的,不回來大概就寫不出東西了。」
雖然大半時間住在美國,張系國的文學創作卻是為台灣、為他關心的人而寫,作品刻畫了台灣重要年代的轉變。被《亞洲週刊》評選入二十世紀一百大中 文小說的《棋王》,以能預知未來的五子棋神童的經歷,反映一九七○年代經濟起飛的台灣社會。《黃河之水》是七○年代台灣政治、經濟、文化的變貌。《地》探 討台灣經濟轉型時期人與土地的關係。《香蕉船》寫窮苦的台灣人試圖「跳船」偷渡美國打工的故事。《本公司》寫外商對台灣經濟的侵略與人力剝削。《昨日之 怒》以留學生的保釣運動為經緯。《沙豬傳奇》探討兩性關係。
近十年,台灣資訊發展不落人後,張系國主張「小說必須大器化」。「大器小說不排斥資訊,卻駕馭資訊。資訊如水流般流動不息,大器小說是架在資訊流水上的橋。橋墩是一個個故事,故事間再以雜文鋪陳為橋面,又以圖片為裝潢。大器小說是不斷變化生長中的書。」
張系國的大器小說已經陸續實踐在「民生主義」系列之書——《大法師》談「食」;《神交俠侶》講「育樂」;《箱子 跳蚤 狗》論「行」;最近現身 的《城市獵人》為「住」說法。他預告這一系列的完結篇「衣」書,將以《衣錦榮歸》為名,探討台北、上海、紐約大華人圈成衣商的故事。「民生主義」五書除了 精采的小說情節,還有好玩的附加價值,如食譜、菜單、網路入門、感應地圖、旅行中常見騙術與拆招破解術、建築概念、樓房紙模型、紙摺人形及服裝設計、外銷 點網址,讓小說也能「由單一媒體變成多媒體」。


台灣科幻小說的教父

眼前這位黑衫黑褲的「外星人」,還是「台灣科幻小說的教父」。他曾以存在台北帳戶的稿費、版稅獨資創辦《幻象》季刊,在一九八九年前後帶動一波 科幻寫作風,登上《幻象》搖旗吶喊的還有沈君山、李敖、呂應鐘、張大春、平路、黃海、林燿德、葉言都等人。刊物水準很高,但不懂發行,三年多出了八期,賠 掉幾十萬元,只好喊停。「假如現在做,就不一樣了,可以在網路發行,而且喜歡科幻的人也比以前多。」會不會復刊呢?他搖搖頭:「這事只做一次就夠了!」不 過,這八本絕版的《幻象》,如今成了同好的珍藏品。
張系國覺得「城市文明越發達的地方,對科幻小說越能接受。香港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提起「科幻小說」,很多人想到香港的倪匡,其實這個名詞是 張系國最先使用。一九六八年,〈超人列傳〉開啟了張系國小說創作的「科幻紀元」,那年他才二十四歲,正在美國柏克萊大學寫博士論文寫得苦悶不堪,跳脫出來 寫科幻小說,可以說是一種反抗、逃避。〈超人列傳〉寄到《純文學》月刊,當時主編「不知這是什麼玩意兒」,擱置一旁,被負責人林海音發現,大膽採用,登在 第二十二期上。這麼多年下來,他寫的科幻小說結集出書已有好幾本:《星雲組曲》、《夜曲》、《金縷衣》、「城」三部曲——《五玉碟》、《龍城飛將》、《一 羽毛》。
他認為「科幻小說是現代人的神話」,重新奇也重幻想,可以趣味,但絕非逃避,而是在更深的層次反省人類的處境。「人們愛說不了解過去就是忘本。 其實,不了解未來同樣是忘本。」許多年前,他就提出「全史」的構想,表示歷史不僅包括「過去」,也必須包括「未來」。科幻小說的長處,正是包括了人類的過 去、現在及未來。「它激發了我們的想像力,也帶給我們無窮的新希望。」以往科幻小說裡的幻想,有的已經實現,如登陸月球、鐳射、生物工程、機器人;科幻小 說也反映了人類亙古不變的渴望,如時間旅行、長生不老、永恆的愛情等。
人們常把張系國的科學背景和科幻小說畫上等號,「寫科幻小說需要科學基礎嗎?」他對這重複不斷的問題,搖頭之餘,還得耐心解釋:「我的科幻小說 重點是文學,不是科幻,就寫作來說,只是換了一種文類。清楚地講:我先是一個小說家,然後才是科幻小說家;好比我是一個人,然後才是男人。」他希望讀者能 打破「我不懂科學,所以我不看科幻小說」的迷思。
「幻想有理!」他覺得科幻小說的迷人正是想像無窮。「白髮三千丈,也是科幻的想像。一千丈已經很嚇人,但是三千丈的想像反而有一種美感。」
集他所創「呼回文明」故事之大成的科幻長篇「城」三部曲,就極具妙思。第一部曲《五玉碟》一開始便驚奇連連,且蘊含中國傳統的易理、哲理。他更在書中自創呼回文字,讀來有點傷腦筋卻十分有趣。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已將此三部曲翻成英文印行,反應極佳。
讓張系國始料未及的是,他在小說中虛構的「呼回世界」,有一天竟會出現眼前。某年到阿根廷旅行,意外發現北部有一個州居然也叫「呼回」,其地理、歷史和他小說中所寫十分類似,且同樣是個礦區。「感覺很詭異。科幻應該是脫離現實,沒想到現實中竟有如此相似的地方。」
他寫科幻小說,原本是想在虛構的世界中逃避現實,因為「很多科幻小說家都是年輕時很孤獨、幻想很多的不合群者」,但是「逃避也可以成為一種正面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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